叛徒 第四章

  桑薇下了好大的決心,才去找彩鳳。

  何家在廬山山腳下。桑薇去的那一天,何大伯上山砍柴去了,只留了何大娘和彩鳳在家。

  何大伯是個年近五十,高壯的中年人,有著他這個年紀的人少見的滿頭銀白似雪的白髮。何大娘也是個中年婦人,平時在家忙家務。兩人只有一個女兒,就是彩鳳。

  彩鳳這一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,襯著秀美的臉龐及纖弱的身子。桑薇不知如何開口向她說明這一切,已致於她不敢正眼看著彩鳳,連彩鳳問她的問題大都以「嗯啊」來回答。

  「小薇,」彩鳳道。可是桑薇心不在焉,沒有聽到。

  「小薇。」彩鳳又叫了一次,桑薇還是沒聽到。

  「小薇!」彩鳳用手拍了拍桑薇的肩膀。桑薇像做錯事被人發現的小孩般的嚇了一大跳,把手上茶杯中的水潑了一地。

  「啊,對不起。」桑薇驚慌地說道。

  「小薇,妳今天不太對勁喔,心神不寧,慌慌張張的,練武的人不該這樣喔,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?」彩鳳溫柔地問道。

  桑薇藉口去上廁所,給自己找個台階下,也趁機思考如何開口。

  經過廚房的時候,何大娘親切地問道:「要不要留下來吃午飯呢?」

  桑薇謝道:「謝謝大娘的好意,可是我已經答應家人回去吃飯了。」

  別過何大娘,才走到轉角處,聽見似乎有人從屋簷上躍入屋內的聲音,音極細小,顯然是個輕功高手。桑薇暗覺納悶,連忙返回屋內,看見一個身穿粗布衣裳,頭罩黑色頭套,只在眼部剪兩個小洞的人揮劍砍向彩鳳。何大娘躺在地上,胸前全是血,看來凶多吉少。

  桑薇連忙揮劍砍向那人,那人迴劍自救。但桑薇畢竟出手慢了些,那人原本刺向彩鳳胸口的劍畫了個大圈,先刺中了彩鳳的腹部,再撥開桑薇的長劍。

  鮮血染紅了彩鳳的衣裳,那樣的殷紅,叫人不敢相信那劍衣裳原本潔白似雪。

  兩人長劍一相交,桑薇猛然一顫。對方的內力太詭異,太陰寒了。這人的武功極高,所使的劍招不僅桑薇沒見過,似乎也從未聽父親提過,但這人使的劍法卻又合乎兩湖派「伏魔三劍」的劍意─輕盈靈巧,變化繁複。桑薇搞不清楚這個人的來歷,只盼望能多擋幾劍,好弄清楚這個人的底細。

  桑薇知道這個人的內功確實是「朝陽神功」,而以如此陰寒的內力來看,此人似乎是洞庭派的。桑薇沒有打勝這個人的把握,於是催動內力,撒開長劍形成一張劍網,採取守勢,偶爾出劍還擊,但往往才攻了半招,又被逼得繼續採取守勢。

  對方每攻一招桑薇就退後一步,從屋裡退到屋外,左肩中了一劍,鮮血狂湧,但對方似乎沒有要致她於死的念頭,這令桑薇更感納悶。

  忽地門「咿呀」一聲打開,是何大伯回來了。蒙面人立刻縱出圍牆。桑薇本想追趕,但心想自己輕功不如人,再追也是枉然,於是用袖子撫住受傷的左肩,便不再採取行動‧

  何大伯驚道:「啊!妳不是桑姑娘嗎?妳怎麼受傷了?那個人是誰?」

  桑薇勉力支撐道:「大伯,我沒事的,快去看大娘和彩鳳姊姊。」

  兩人進入屋內,何大娘已經斷氣,桑薇去探彩鳳鼻息,十分微弱。彩鳳的嘴唇動了一下,桑薇連忙低下頭去,但卻聽不見什麼。彩鳳悽楚地一笑,半睜著的眼閉了起來,漸漸地沒有了呼吸。

  桑薇和何大伯看著屋內的兩具屍體,所能做的,也只有放聲大哭而已。

  「彩鳳姊姊,我一定替妳和何大娘報仇。」桑薇道。

  「孩子,不要難過了,妳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了嗎?」何大伯頃刻間失去妻女,卻反而安慰桑薇不要難過。

  「沒有,那個人用黑布罩著頭,根本看不見。」桑薇抽抽噎噎地回答。「大伯,你們家有和人結仇嗎?」

  「我只是一個普通樵夫,會和誰結仇呢?」

  「那這個人是衝著我來的了,大伯,我…。」桑薇忽然想到洞庭派的花鐵樹在半個月前喪命在自己手下,莫非是洞庭派的人心有不甘而前來尋仇?

  何大伯道:「衝著妳來?怎麼可能?妳年紀輕輕會和誰結這麼大的仇?」

  桑薇把半個月前自己殺死花鐵樹的經過說了,再把剛才和蒙面人打鬥的過程從頭說來,說到最後,她已經泣不成聲了:「大伯,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,都是我的錯,我對不起您,我….。」說著舉起長劍,準備橫刀自刎以謝罪。

  何大伯見狀,連忙奪去她的劍,不讓她有拔劍出鞘的機會,他說道:「唉,傻孩子,妳這是在做什麼?妳一死,誰來替大娘和彩鳳報仇?何況,這個人也未必和妳有仇?」

  桑薇愣住了,道:「未必和我有仇?」

  何大伯道:「是啊,照妳剛才那樣說,若是洞庭派的人要殺妳,那麼那個人為什麼不正大光明的殺了妳,還要蒙面?而且那個蒙面人似乎是刻意避開妳,好去對妳大娘和彩鳳下手。還有,聽妳說那個人武功很好,但似乎沒有要殺妳的意思,所以,這個人的目標不是妳,而是我們全家。」

  「可是,何大伯,那個人一見你回來就逃走了,又如何解釋?」桑薇覺得何大伯說的很有道理,但仍有一些謎團不得其解。

  何大伯也不知為何,但無論如何,這個家是已經沒了。

  桑薇問道:「何大伯,如果那人的對象是我,我只要待在鄱陽總舵就不會有事,可是您要上哪而去避一避?」

  「我在廬山上有一間小木屋,暫時住那裡吧,也只有這樣了。」

  「我會去看您的。」

  「謝謝妳。對了,妳受了傷,回去後總會給人看見,那妳要怎麼跟妳爹娘交代呢?」

  桑薇猛地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,也想到哥哥及彩鳳的過去,以及完全被蒙在鼓裡的父母。但這場橫禍來得太突然,太出人意料了。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局及接踵而來的問題,桑薇只覺茫茫然毫無頭緒,只能木然地說:「我不知道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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